(載〈蘋果日報〉2009年08月24日論壇版)
無意中看到軼事一則,很久以前了。想到了人情、國情、世情。
先說看到的故事:「有一次,理髮師正在給蔣總統刮鬍鬚時,總統突然咳嗽了一聲,刀子立即把臉刮破了。理髮師十分緊張,不知所措。但令他驚訝的是,老總統並沒有責怪他,反而和顏悅色和他說話。這雖然是一件小事,卻使我們看到了蔣總統身上的美德──寬容。」
老 先生畢生戎馬,難得寬容。也從來沒有聽到他身旁的人說他很寬容的,晚年的容顏是較祥和;據說他對孫兒輩倒挺寬容。故事真假不必細考,光看行文,可見一斑。 突然咳嗽,身一動,刀子刮破了臉,是意外。為甚麼要「緊張」到「不知所措」?如果說不責怪理髮師,那只是合情理而已,沒有必要「驚訝」吧?可見理髮師心懷 恐懼。那反映的,就不是慣常寬容的人了。
偉大舵手對與他共生死的同志,對自己的下屬,那種不寬容,更不必多說。
十七世紀的歐洲,君權神授 說大行其道。英國國會通過法例,實行書刊審查。米爾頓( J. Milton,《失樂園》的作者)站在寬容立場,堅持發表自由,自費印了本小冊子,認為「異端邪說」也不應壓制。跟着霍布斯( T. Hobbes)出版了他的經典作品《利維坦》,表面是主張君主制,骨子裏是要君主保障守法的臣民有自由,好追求「富足的生活」。那樣的追求,君主不得干 預。
不旋踵,洛克( J. Locke)的《寬容信札》出場。從宗教而政治,認為人可擁有不同形式的「信仰」,沒有人可以強他人的「信仰」和自己的一樣,不管是宗教的還是政治的。掌權的──不論多數還是少數,對「異端」都要寬容。固然是站在新教立場說話。
站在舊教立場上發言的,是啟蒙運動前期的伏爾泰( Voltaire)。他著的《論寬容》傳誦一時,認為寬容不只屬於政治和宗教,更應伸展到其他領域。
今天,在海峽兩岸比較流通的,是荷蘭裔房龍著的《寬容》。清末到今天,多少年了?你見到中國人著書立說,倡議寬容嗎?寬容都沒有,奢談甚麼自由民主?
難怪理髮師那麼不知所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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