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載〈蘋果日報〉2010年04月27日論壇版)
「四月四日兒童節,爸爸送我小飛機。」
這是我兒時上學,小學課本上寫的。記得清楚,因為爸爸真的送了我小小的紙飛機。多年來,告訴年輕朋友,都說我打誑:從來沒聽過有四月四日的兒童節。
三星期前,在《蘋論》的〈兒童節感言〉中,作者明白提到了這個日子。
我沒有打誑。
失憶的年代
也許,在這個失憶的年代,我們的年輕人都不必理會老人癡呆症了。他們很早就失憶了。
不要只說四.四。剛過去的三.二九呢?
縱使你不理會「青年節」甚麼的,你起碼該記得,那是紀念黃花崗七十二烈士的日子。沒有黃花崗之役,你或者還拖着辮子,做着大清子民。
跟着的十.十呢?是不是因為今天說「雙十」,是政治不正確,所以辛亥革命武昌起義的大日子,也一併失憶了?曾經在這個欄上,寫過一篇「辛亥失憶症」。到今天,沒有改變。
還不只呢。九.一八又是啥?
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,駐瀋陽的日本關東軍,炮轟北大營,事件轟動中外。史稱「九.一八」事變。年輕的朋友,你記得多少來了?《淞花江上》這首歌,就反覆提到這個日子。
「一.二八」呢?
民國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,日軍在上海生事,與中國第五軍和十九路軍爆發激戰。舉國震驚。今天的年輕人,有多少還記得?
我們沒有國殤日。如果有,用七.七作紀念日,也不會錯到哪裏。隨便問問馬路上的中學生,看看有多少人能告訴你,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,在宛平城響起的槍聲,掀起了八年抗戰的序幕?看看有多少個年輕人,可以說出「蘆溝橋事變」這幾個字?
不,我不是近代史專家。但我相信,這些日子,人人都應銘記。不需要專家學者甚麼的。在通識教育高唱入雲之際,我們是不是應當好好告訴年輕的朋友,沒有一.二八、三.二九、四.四等等,他們的今天,會是怎樣的?
2010-04-27
2010-04-14
另一種復活
(載〈蘋果日報〉2010年04月13日論壇版)
復活節在香港是個洋假期。說來也是「一國兩制」的特色吧。兩岸三地,就只有香港有這個假日。當然是拜英國人所賜。英國是基督教國家,復活節又是基督教的重大節日,英國人把它帶到香港,不足為奇。回歸後,這些「洋玩意」全部保留,也沒有人反對。
也不光是宗教的東西。俄國大文豪著書,用「復活」作名字。德國著名作曲家寫交響曲,也用「復活」作曲目。歐美世界的藝術創作,包括油畫、電影、短篇小說,等等,用上這個名的,實在很多。更不必說教會傳道的單張了。可見這個節日多受重視。
看看歐洲文明傳統。兩千年來,說復活的宗教人士,固然很多。不過,那倒不是教會的專利。文學家、哲學家的論述,在在都有。從基督教《聖經》記載的,說基督復活一事,他們引伸到人的良知、靈性,甚至其他精神層面的「復蘇」,或「重生」或「再生」的講法,都有。「浪子回頭」是「復活」;人犯錯,能痛改前非,也是復活,或重生。這些故事或教誨,中國都有;我們不用復活的說法罷了。
所以,十六世紀的文藝復興,原意也是「重生」。羅馬帝國亡後一千年,之所以叫黑暗時代,是因為他們覺得,那像是「死去」的年代;歐洲文明的根源──古代希臘的黃金歲月─直是失落了。所以,大家要恢復古典,也就是重新尋回滿有生命力的時代。於是亞里士多德的作品,又得到「再生」。
五四運動過後,胡適之曾經回顧,說那「偉大的新文化運動」,是「近代中國的文藝復興」。那是胡先生給五四塗上浪漫主義的色彩了。且不說新文化運動的功過,就只看胡適之錢玄同等人所提倡的,頂多是「啟蒙運動」。事實上,那是整個五四的大方向:新文化運動是,追尋德先生賽先生也是。都是向「新生事物」找,不是走「回頭路」。那一代的讀書人,並沒有要重新回到古代的泉源,找尋生命力。剛相反。「整理國故」的口號所開出的,不是重返古典智慧,而是要推翻──起碼是懷疑古人的東西。錢玄同是章太炎的弟子,卻自號「疑古玄同」。他印章上彫的,就是這四個字。
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和黑暗,國人似乎又有了新的「再生」。許許多多的人,紛紛回到古典的智慧上,重覓古人的經典,自己文化的根。
但願這是另一種「復活」。
復活節在香港是個洋假期。說來也是「一國兩制」的特色吧。兩岸三地,就只有香港有這個假日。當然是拜英國人所賜。英國是基督教國家,復活節又是基督教的重大節日,英國人把它帶到香港,不足為奇。回歸後,這些「洋玩意」全部保留,也沒有人反對。
也不光是宗教的東西。俄國大文豪著書,用「復活」作名字。德國著名作曲家寫交響曲,也用「復活」作曲目。歐美世界的藝術創作,包括油畫、電影、短篇小說,等等,用上這個名的,實在很多。更不必說教會傳道的單張了。可見這個節日多受重視。
看看歐洲文明傳統。兩千年來,說復活的宗教人士,固然很多。不過,那倒不是教會的專利。文學家、哲學家的論述,在在都有。從基督教《聖經》記載的,說基督復活一事,他們引伸到人的良知、靈性,甚至其他精神層面的「復蘇」,或「重生」或「再生」的講法,都有。「浪子回頭」是「復活」;人犯錯,能痛改前非,也是復活,或重生。這些故事或教誨,中國都有;我們不用復活的說法罷了。
所以,十六世紀的文藝復興,原意也是「重生」。羅馬帝國亡後一千年,之所以叫黑暗時代,是因為他們覺得,那像是「死去」的年代;歐洲文明的根源──古代希臘的黃金歲月─直是失落了。所以,大家要恢復古典,也就是重新尋回滿有生命力的時代。於是亞里士多德的作品,又得到「再生」。
五四運動過後,胡適之曾經回顧,說那「偉大的新文化運動」,是「近代中國的文藝復興」。那是胡先生給五四塗上浪漫主義的色彩了。且不說新文化運動的功過,就只看胡適之錢玄同等人所提倡的,頂多是「啟蒙運動」。事實上,那是整個五四的大方向:新文化運動是,追尋德先生賽先生也是。都是向「新生事物」找,不是走「回頭路」。那一代的讀書人,並沒有要重新回到古代的泉源,找尋生命力。剛相反。「整理國故」的口號所開出的,不是重返古典智慧,而是要推翻──起碼是懷疑古人的東西。錢玄同是章太炎的弟子,卻自號「疑古玄同」。他印章上彫的,就是這四個字。
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和黑暗,國人似乎又有了新的「再生」。許許多多的人,紛紛回到古典的智慧上,重覓古人的經典,自己文化的根。
但願這是另一種「復活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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